肉腳也能走的百內國家公園 W 路線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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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0


在聽完 Information Talk 以後已經五點,他們說昨天應該有六十幾個人,今天只有十個人;本來想要找人一起的,可是現在唯一有可能的是一位丹麥的女生叫做 Yenni 的,她走的方向跟天數和我不一樣。自己走就自己走吧,路上或是睡覺時候在找找有沒有人要一起走,聽多台灣山難的消息,對於自己登山有很大的恐懼,可是真的找不到人,又不想要多等一天。而且也聽到很多路上很安全,有超多人都是自己完成整段路還露營,我應該能安全吧。


五點以後要買食物、租裝備還要打包登山背包。花了很多時間買接下來六天的午餐,其實就是餅乾,沒什麼概念到底要多少餅乾才能讓我渡過午餐,在超市逛了很久,後來決定就一天三條餅乾吧。這樣一來,背包就多了 18 條餅乾,再加上燕麥、義大利麵、燉飯、馬鈴薯泥還有買錯的香草飲料,貢獻了背包很大的重量。還好都是要吃下肚的,知道會越揹越輕就不怎麼害怕了。


一直很想要把六天份的食物拍張照片,可是打包完已經接近半夜十二點,沒有勇氣把東西全部擺出來拍張照再放回去。裝進去的就裝進去吧,隨便塞塞結果超大一包,明明就三套衣服和食物爐具睡袋而已。期待沒有漏掉任何東西,趕在十二點前上床睡覺,隔天要很早起床吃早餐出發。


一直到睡前甚至半夜醒來,都還在想著這究竟是不是個對的決定,是不是該一天就回來。


Day 1, 13:00 – 16:30, 3.5 hrs, Refugio Grey


雖然很早就從 Puerto Natales 出發,可是要坐三個小時的車,再轉船才會到規劃的第一個出發點。對於這趟旅程一直很緊張,居然會緊張到睡不好,上次這麼緊張應該是指考前一天了吧,緊張到大概兩個小時就會醒來一次;早上也在鬧鐘響之前就起床。


第一天的行程比較像是個測試,只有揹重裝爬 3.5 小時,試試看自己的腳程和地圖上寫的時間差了多少。剛到出發點太陽還挺大,抹了防曬,把保暖外套包一包收到袋子裡面,調整登山杖長度,慢慢出發。大概在 30 秒之後就逐漸體驗到,大家都說 Patagonia 高原風大,百內公園風超大。這風真的就是無時無刻的吹,前後左右無死角的吹,其實大概就像是新竹風大的時候,常常一陣風來身體就會被吹偏。


大概過了一小時,遇到對面方向的人吃著巧克力還好心的分給我,他說:「你要小心前面,前面風超大。」我還跟他說前面風已經超大了。再走了十分鐘,才知道他說的沒錯。前面的風跟這邊的比起來,根本就是扇子和對流扇的差別,這風很可怕,如果沒有心理準備可以直接把人連背包一起吹倒;大概就像是在捷運啟動時突然有人推你一把的那種感覺,而且是一直推一直推。這時候就很高興租了兩把登山杖,可以隨時撐著地板,不然一邊是河谷,一邊是山谷,兩邊下去了可都不太妙。


大家都說 Patagonia 天氣彈指尖就能變換,第一個小時是太陽和大風,太陽只是個試用包,馬上就換成了大雨。大風加大雨,最糟的組合,最肉腳的人;過沒三十分鐘,就算套著 Goretex 全身還是濕透,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還是淚水,只分的清鼻涕,因為吃起來鹹鹹的;其他的液體一律冷的過分,就像是把洗衣機剛洗好的衣服直接拿起來穿,然後走到 costco 冷凍蔬菜區那種感覺,就算沒有風也能讓人直發抖。加上風不時的從縫隙灌入,或是把濕透的衣服吹貼到身上,常常需要打個冷顫。


這風夾帶著雨水,打在臉上,就像是有一整排的軍隊在你前方,個個拿著橡皮筋往你臉上身上猛彈,被打到讓人懷疑這究竟是雨還是小冰塊,這麼有存在感。痛到即使在視線不好的雨天,也不得不帶起墨鏡走路,被噴到眼睛裡面讓族足足有三分鐘無法正常張開眼睛。無法抬起頭走路,只能抬頭十秒鐘看清楚路線,確認一下前方路況,趕快低下頭來,用頭頂迎接橡皮筋大雨,看著身旁三公尺,趕快走。之前聽 Information talk 時候,說下雨不要管他,也不用穿雨衣,因為你一定會濕,可是你不會冷,因為你一直在運動。想著這句話,爬出我平生最高速度爬上爬下,想著這樣比較不會冷;努力移動了一個小時,發現我根本被騙了,雖然身體很熱不會感冒,可還是冷的要命啊,風吹來更是冷到想要自殺。


就這樣一路下,下到我終於看到 Refugio,看了兩小時的大風大雨樹木石頭,看到人造建築感覺跟看到天堂一樣。太慶幸我不是住帳棚,可以趕快躲到屋暖屋子裡面換下濕衣服。


Day 2 9:00 – 17:00, 8 hrs, Glacias Grey 


這天的主要行程只有下山回到 Refugio Paine Grande,只需要三個半小時而已。早上起來發現這樣要花一整天在小木屋實在是太無聊了,決定往上走走去看 Grey 冰川。第一次背上輕裝走路,裡面就帶了一件外套餅乾和一點點水的水壺,揹在背上走起路來就跟沒有一樣;記得之前查百內的時候有看到有人說,平常揹重裝走路,換上輕裝以後覺得身輕如燕,我覺得我都能飛了。雖然覺得自己能飛走路飛快,但到達冰川的時間居然只和地圖上預估的時間一模一樣,走起路來根本沒有比較快的樣子,一切都是假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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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要過一個很高的吊橋,下面就是一層一層的瀑布和岩石,掉下去應該就要請直升機來救的那種。怕自己的登山杖溝到旁邊繩子重心不穩還特地收了起來。膽顫心驚過了橋,準備把登山杖恢復原狀時候,看起來怎麼好像短了一截。是真的短了一截!看看卡筍沒鎖緊,心都涼了,該不會那截救那麼註死掉到山谷下面去。這賠錢小事,只用一支登山杖就好像瘸了腿一樣,這叫後來日子怎麼過。可是我走的那麼小心,耳朵裡明明只有風聲沒聽到金屬撞到石頭的聲音,又或許是太高聲音已經被吹散了,這該如何是好。硬著頭皮走回吊橋,壯著膽頻頻張頭向下望是不是有失落的登山杖,就算看到其實也不能怎樣,但至少要讓我見見他的殘骸啊。整條橋都走完就是沒看到殘骸,赫然在上橋前的樓梯看到了它,趕快衝過去撿起來,把它們接回去好好鎖緊卡筍,又是生龍活虎,虛驚一場。


今天是下著小雨的天氣,再度走回昨天那段大風大雨的路。大雨已經過去,大風仍然持續的吹,但至少能抬起頭看看四周了。才發現昨日低頭猛走的路段,一旁居然就是溪谷,路徑可能就 50 公分寬,那滑溜的泥土,現在看起來真是怵目驚心。再次感謝我的登山杖,充當我的另外兩隻腳,穩穩的踏在路途上。


Day 3 8:00 – 17:00, 8 hrs, Vally Frances


重頭戲今天本捱規劃要走十個小時的,五個小時重裝五個小時輕裝。八點看似很晚,其實大概等於平常五點了,就是天剛亮到可以見物就已經出發。地圖上規劃的時間就已經十個小時,加上對自己腳程還是沒什麼自信,早早出發為上。第一段是 2.5 小時走到法國谷山下的營地,一樣飄著小雨;已經通過風最大的路段,這一段就我和小雨,相安無事,Goretex 對上小雨還是有點用的。


放著重裝,開始攀爬法國谷天氣就開始走了樣,小雨落下的速度變慢了,慢慢的,開始像著雪落下的速度,看看手臂上,這還真的是雪啊。這一段向上的路途有 2.5 小時,才過了半小時就看到雪,越往上爬,走在樹林裡面,開始能遇到堆積在樹葉上沒融化的雪,和地上和泥巴混合的雪,想著昨天遇到的人,說法國谷昨日因為大雪不能上去,今天能走多久就走吧。走在樹林裡面還不覺得特別危險,出了樹林開始踏上積雪,一腳踏下可以埋到小腿肚,踏到步道上情況也沒太好,都是被踏實的冰,奇滑無比,走一步可以倒退半步再加上一點要滑倒的趨勢。沒有樹林的掩護,風也開始肆無忌憚起來,腳都還沒踏穩,風就急著推倒你了,只好再次感謝登山杖。走到路途 1/3 剛好有個觀景點,能遠遠看著冰河。遠遠的地方,冰河霧霧的,那是大雪狂風的跡象;前面的路途上,看的到山陵的轉角處被大風吹起的雪花。在這邊,腳下的雪身上的風眼裡的世界,要站穩都是個問題,連相機都撐不下去,拿出來照了三張照片就太冷關機了。


這時候我只穿著一件排汗長袖,和沒有夾層的 Goretex 而已,走路時只覺得稍微冷,停下來拍照寒意開始無孔不入,感覺多站久一點我也要跟手機一樣關機了。跟旁邊路人短暫交換了意見,據說上面風景和這邊差不多,只是更靠近冰川;但考慮到前面路途太危險我一個人,而且本來就有點吃緊的時間不知道又要拖上多久,就在這邊折返了。我答應過媽媽要安安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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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4 9:30 – 15:00, 4.5 hrs, Refugio Torres Centro


這天是個輕鬆的行程,只要走到另外一個營地就好。一樣是下著小雨,看著看著發現小雨不單純,裡面還夾著雪。掉在身上輕輕的,不太會濕,但是只要一停下腳步,就能發現這雪真的是挺冷的。出發前大家都說,不用看天氣預報,Patagonia 高原的天氣說變就變,十分鐘前還大雨可能現在就大太陽了。走著無聊都會想著這是不是騙人,我承認這邊天氣轉換快速,但總是從小雨轉成大雨轉小雪轉大風,或者是乾脆一起來,但就是沒有大晴天的選項。但這天氣預報確實不用看,不管是什麼天氣,就算是最壞的大風大雨大雪一起來,沒有放棄的選項,只能背起背包一步一步往前踏。


Day 5 8:00 – 18:00, 10 hrs, Torres del Paine

最後的重點行程了,前天聽到有人說到百內塔的路因為大雪已經封閉;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放棄直接下山,走到哪邊就算哪邊吧。一樣是天剛亮就出發的八點開始,怕自己腳程太慢。早上很冷,一開始幾乎是要用跑的才能讓身體溫暖起來,路邊的水灘仍未退去,用登山杖一戳居然能戳出個洞來,連水灘都能結冰。往上爬坡都還能見到昨夜的些微殘雪,步道早就是小溪的天下,遇上早晨的低溫,小溪表面還能結冰,下面水還能繼續留,夾帶著氣泡在薄冰下滾動;總是手賤的用登山杖戳個洞解放被困住的氣泡。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戳洞的,是上坡時候碰到這種透明的冰就跟在腳底抹凡士林走磁磚路一樣滑的佷,不要登山杖好好固定勢必要跌個狗吃屎。


原本以為會遇到有人擋在路中間說此路已經封閉或者是有禁止進入的牌子,打算看到就該回頭,沒想到居然可以一直往上走,走到傳說中應該是最後一段路。大家都說最後一段路是滿滿的大石頭,幾乎是在大石頭上跳過去的佷辛苦。可是我沒看到什麼大石頭,有的只是滿滿的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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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的是,這邊大風不斷的吹,淺淺的腳印只要一下下就能完全被覆蓋。像是在沙灘上踩出一個腳印,海浪過沒幾下就能讓它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不太好,因為被採出來的路就算佷深,上一批來的人是來看日出,離開這邊已經一個多小時了,足夠大風把整個路徑掩蓋,只剩下橘色的柱子立在雪中。


一腳踏下去,這次不是淹到小腿肚,是可以淹到半腰的雪。我前面還有兩個人,看著他們開路常常整個人就摔到雪裡面,想著如果下面真的是大家說的大石頭,那應該就是踏到石頭縫隙進去,想起來一不小心就能把腿給扭傷。這邊已經出了樹林,雪把一切掩飾的佷好,就像是棉花糖般柔和的起伏在山坡蔓延到山頂,完全看不出來哪邊是安全的路徑。當然這大風也不會缺席,夾帶的捲起的雪毫不留情往身上猛吹,而且在雪地中佷難使用登山杖,因為一插下去可能剛好插到縫隙佷深,反而讓自己重心更不穩,都要嘗試多插很多洞才能找到穩定的支撐點。這時候風如果剛好吹來,人就只能靠著雙腳好好支撐自己。看著一邊是超陡向上,一邊是斜坡佷滑向下,前方是能蒙蔽視線的大風夾帶雪;可是更前方是閃亮的百內塔,我都能看到三個清楚的塔尖在太陽下發光,他們在等著我。可是這前方路途真的太危險,想起我要平平安安的,掙扎了 15 分鐘,最後還是放棄下山。就算百內塔在陽光下等我,可能我只要再走 10 分鐘就到,可是前路真的太不安全,扼腕萬分。


下山時候經過一組三人,剛好聽到前方的女士在教後面的兩位怎麼踏才不會從石頭上滑倒。看著甚是專業,趕快問他們能不能加入。有著專業嚮導整個心安,再度回到剛剛的大雪坡,已經有更多人身先士卒,用雙腳在把路徑踏出叫明顯的路,加上可以跟著嚮導腳步,雖然是一樣的大風深雪,但至少不用自己開路安全許多。這次就能艱難的到達百內塔的湖邊,看著三塔在陽光下閃耀,佷想好好坐下來吃個午餐享受美景。可是實在是太冷了,我也沒帶高級三明治,只能奢侈的吃著珍藏的美味巧克力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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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天氣真的很好,陽光普照,配上雪景美麗萬分。我都覺得我前四天的壞天氣,為的就是換得這一天的好天氣,讓我能好好看看百內塔。剩下的只是完成 W 路線以後的下山了。


完全沒有爬過山的也是能爬完百內 W 路線五天的,雖然在第一天下雨時候把推薦我百內的人們拿出來一一點名了一次,但最後當我看到百內塔時候,把這些人又拿出來好好感謝了一次。感謝推薦我如此美好的地方,同時是生理和心理的巨大考,常常一個轉角就發現驚嘆不已的美景,過了三秒鐘身體馬上開始感受到外面的溫度繼續趕路。身體在地獄,眼睛在天堂。推薦給所有會到智利和阿根廷的人們走這一趟,走的時候佷後悔,但走完佷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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